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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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誰？”簡秋寧大喝一聲跳轉身去，“給我出來！”
兩人正在對“內鬼”問題精神高度敏感之時，哪裏看得這種鬼鬼祟祟的做派？柳曦隨手抄起旁邊一根枯枝指向挪移的黑影，端出了港片裏頭警察捉拿匪類的架勢。
“好……好，金導，我再考慮考慮。”窸窸窣窣的聲音裏夾雜著接電話的囁嚅語聲，然後又閃過一點手機屏幕的熒光，然後鉆出一個人來，大大方方走到她們面前，說了一句“寧姐，曦曦姐，是你們呀。”
“小周？”柳曦十分驚訝，眼光惶恐不安地上下打量著面前端端正正立著的周薔，似乎要從她身上找出那麽點不正常的因子來。而簡秋寧已經板起臉，非常嚴肅地“盤問”起來：“小周，你手機是哪兒來的？剛才給誰打電話呢？有什麽事情不能當著大家的面說，非要躲到外面來打電話？嗯？”
發現了一支錄音筆，焉知沒有第二支的存在？簡秋寧覺得，自己身處的已經不是體操訓練基地，而是虎狼環伺的龍潭虎穴，前後可能都埋著地雷。
“沒有沒有，就是我省隊的金導給我打電話來。”周薔還朝兩人亮了一下還顯示著通話記錄的屏幕：“內容……其實也沒什麽一定要避著人的，反正跟你們倆能說。就是，其它項目的選手要抽調一些備戰22年的京城冬奧會，然後我們省也有指標，他們又看好我腿部力量強，就是想讓我轉去空中技巧。”
“啊？不是吧，那你怎麽想呢？”簡秋寧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為了備戰家門口冬奧會從各種項目“挖人”這件事情，她也有所耳聞，沒多久前寧省體操隊的兩個青年男隊員就是被拉去練空中技巧了。如果說練體操沒啥“前途”的情況下，趕著時代的風口轉個項，也未嘗不是給自己的人生開拓了一種全新的可能。但是，周薔顯然不屬於這種情況——怎麽說她也獲得過跳馬這一項的好幾塊全國級別獎牌，怎麽說她也是目前華國隊跳馬兩跳總和並列最高難度的擁有者，甚至還沖擊過側手翻810這樣火星難度的動作。省隊領導為了完成那種“指標”，也太離譜了些。
“……還是算了吧。”周薔頗為誠懇地搖了搖頭，熄了手機屏幕，柳曦卻從她的語氣裏聽出了一絲猶疑，不由得跺腳道：“不是吧，你還真的想過要轉項啊？有沒有那麽想不開？”
“倒也不能說想不開吧，曦曦姐，其實轉項條件還真挺優厚的呢。有各種補貼，還不讓他們節食。這個還在其次，主要是承諾以後單招會給優惠，所以我們豫省那幾個小隊員全轉項了——畢竟體操單招機會真的很少，對吧，要不是我拿過成績了，還真的沒有啥資本說拒絕的話。而且我總覺得，現在胡導不在隊裏，我好像不太能提高了，凈是吃老本。”
“唉，好吧。歸根到底，你們自己願意就好。難怪顧培素——秋寧你還記得不？14年調回去的小隊員，也是00年的，那時候都覺得她和吳笙實力差不多的呢。也轉去不知道什麽滑雪了，還去參加世界杯分站賽了呢。”
“這麽厲害啊？才兩年就參加世界杯分站賽了，得獎沒？”這確實是簡秋寧不曾聽說過的一則“新聞”，這會兒一邊拉著柳曦和周薔回宿舍樓，一邊就聊起來。
“嗨，別提了，倒數第一名。”柳曦嘆了口氣：“其實也正常，就跟秋寧你說的一樣，才兩年，能出什麽成績。而且我們華國這種項目的基礎實在是太薄弱了，以前連參賽的人都未必有呢。國內都沒有組織這種比賽。”
“那又是圖啥？……練體操都能進國家隊了，國內獎牌總能摸到，到時候也就有保送大學的資格了啊。”簡秋寧的口氣裏自然而然帶出了些許對體操的“維護”。
“可總有那麽萬分之一的概率練出頭的，要是真的能在冬奧會上出成績，那肯定是名利滾滾來啊，宣傳力度絕對不得了。”談到這個，柳曦似有所感。“也別說冬奧會這種即將要變成全民盛會的比賽了。我們粵省也算體育大省嘛，真的，我認識好幾個游泳啊，田徑項目的運動員，他們都有拿代言的。我看秋寧你成績也比他們強，形象也比他們強，……”
“行了行了，這可不是曦曦你的風格。那個代言嗎？我真沒放在心上，我又不會化妝打扮。”簡秋寧揮揮手，打斷柳曦的抱怨。上周體操隊裏有意推出簡秋寧去做一個國產美妝品牌的代言——也是為體操隊博一個讚助商，可是周轉了一圈，最後人家還是選擇了更讓民眾熟悉的游泳隊的新科世界冠軍。
人與人之間。隊伍與隊伍之間。項目與項目之間。可能都是有“鄙視鏈”這種沒什麽道理的東西的吧。簡秋寧還記得，胡導曾經告誡過自己：“須知他們有時候不是看不到你的好，只是閉上了眼睛不願意看。”現在的她固然做不到純然寵辱不驚，但至少，不會為這些外界的聲音憤懣不平了——不值得。
又是一個全新的周一，例行公事的早會上，蕭關終於提起了一件新事。
“首先我要再強調一遍，第三次隊測，大家一定要全力以赴，隊測之後我們會決定男女各14人的奧運大名單，是進軍裏約奧運會的第一步……然後我們大部隊也會在這次隊測之後回京。還有面前的一件事，我們需要初步確定一下裏約奧運會測試賽的男女各兩個參賽人選。哦對了，還有世界杯的兩個分站賽，我們今年呢，奧運年，也還是打算參加一下。”
奧運測試賽，顧名思義，本意是對奧運會使用的場館進行測試。還有一重意義在於，去年的世錦賽資格賽上排名九到十六的八支隊伍要進行八進四的比賽爭奪最後四張團體比賽出場券——包括去年比得天崩地裂一般的老牌勁旅羅馬尼亞隊，而一些“體操小國”的選手也會通過全能比賽爭奪賦予個人的奧運資格。對於華國這樣已經取得了奧運團體資格的團隊而言，可以派出兩名選手參賽，作為熟悉場地和鍛煉。
有淡淡的眼光縈繞在吳笙身上，她低眉斂目站得筆挺。總所周知，華國隊有個傳統——隊裏最受看好、最“優秀”的，在奧運年進成年組的新秀，一定會被派去參加奧運測試賽。看來，吳笙這是要當仁不讓了啊。
“去一趟裏約熱內盧，飛機都要倒三班，太折騰人了。而且現在裏約當地不太平，啊，有寨卡病毒，是吧？所以我們這次不會派一線選手去參加這次測試賽，我們派二線的選手啊，去試試水。”蕭關語出驚人，轉眼間就顛覆了大家的“刻板印象”，把測試賽從熟悉場地的好機會變成了燙手山芋一只：“這個二線的選手啊，你們要做好場地測試的任務，把器械的具體情況好好匯報給教練，這也算是為奧運做出貢獻了。……女隊，我覺得根據前兩次隊測的結果，就林舒靜和詹曼儀吧。主管教練有沒有意見？”
一句話便把兩個人丟進了絕對的深淵。好吧，詹曼儀確實是心照不宣的墊底專業戶，但林舒靜就算上次隊測比得不好，也沒料到會被當頭砸下這麽一悶棍，小姑娘眼裏淚水都在打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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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簡秋寧大喝一聲跳轉身去，“給我出來！”
兩人正在對“內鬼”問題精神高度敏感之時，哪裏看得這種鬼鬼祟祟的做派？柳曦隨手抄起旁邊一根枯枝指向挪移的黑影，端出了港片裏頭警察捉拿匪類的架勢。
“好……好，金導，我再考慮考慮。”窸窸窣窣的聲音裏夾雜著接電話的囁嚅語聲，然後又閃過一點手機屏幕的熒光，然後鉆出一個人來，大大方方走到她們面前，說了一句“寧姐，曦曦姐，是你們呀。”
“小周？”柳曦十分驚訝，眼光惶恐不安地上下打量著面前端端正正立著的周薔，似乎要從她身上找出那麽點不正常的因子來。而簡秋寧已經板起臉，非常嚴肅地“盤問”起來：“小周，你手機是哪兒來的？剛才給誰打電話呢？有什麽事情不能當著大家的面說，非要躲到外面來打電話？嗯？”
發現了一支錄音筆，焉知沒有第二支的存在？簡秋寧覺得，自己身處的已經不是體操訓練基地，而是虎狼環伺的龍潭虎穴，前後可能都埋著地雷。
“沒有沒有，就是我省隊的金導給我打電話來。”周薔還朝兩人亮了一下還顯示著通話記錄的屏幕：“內容……其實也沒什麽一定要避著人的，反正跟你們倆能說。就是，其它項目的選手要抽調一些備戰22年的京城冬奧會，然後我們省也有指標，他們又看好我腿部力量強，就是想讓我轉去空中技巧。”
“啊？不是吧，那你怎麽想呢？”簡秋寧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為了備戰家門口冬奧會從各種項目“挖人”這件事情，她也有所耳聞，沒多久前寧省體操隊的兩個青年男隊員就是被拉去練空中技巧了。如果說練體操沒啥“前途”的情況下，趕著時代的風口轉個項，也未嘗不是給自己的人生開拓了一種全新的可能。但是，周薔顯然不屬於這種情況——怎麽說她也獲得過跳馬這一項的好幾塊全國級別獎牌，怎麽說她也是目前華國隊跳馬兩跳總和並列最高難度的擁有者，甚至還沖擊過側手翻810這樣火星難度的動作。省隊領導為了完成那種“指標”，也太離譜了些。
“……還是算了吧。”周薔頗為誠懇地搖了搖頭，熄了手機屏幕，柳曦卻從她的語氣裏聽出了一絲猶疑，不由得跺腳道：“不是吧，你還真的想過要轉項啊？有沒有那麽想不開？”
“倒也不能說想不開吧，曦曦姐，其實轉項條件還真挺優厚的呢。有各種補貼，還不讓他們節食。這個還在其次，主要是承諾以後單招會給優惠，所以我們豫省那幾個小隊員全轉項了——畢竟體操單招機會真的很少，對吧，要不是我拿過成績了，還真的沒有啥資本說拒絕的話。而且我總覺得，現在胡導不在隊裏，我好像不太能提高了，凈是吃老本。”
“唉，好吧。歸根到底，你們自己願意就好。難怪顧培素——秋寧你還記得不？14年調回去的小隊員，也是00年的，那時候都覺得她和吳笙實力差不多的呢。也轉去不知道什麽滑雪了，還去參加世界杯分站賽了呢。”
“這麽厲害啊？才兩年就參加世界杯分站賽了，得獎沒？”這確實是簡秋寧不曾聽說過的一則“新聞”，這會兒一邊拉著柳曦和周薔回宿舍樓，一邊就聊起來。
“嗨，別提了，倒數第一名。”柳曦嘆了口氣：“其實也正常，就跟秋寧你說的一樣，才兩年，能出什麽成績。而且我們華國這種項目的基礎實在是太薄弱了，以前連參賽的人都未必有呢。國內都沒有組織這種比賽。”
“那又是圖啥？……練體操都能進國家隊了，國內獎牌總能摸到，到時候也就有保送大學的資格了啊。”簡秋寧的口氣裏自然而然帶出了些許對體操的“維護”。
“可總有那麽萬分之一的概率練出頭的，要是真的能在冬奧會上出成績，那肯定是名利滾滾來啊，宣傳力度絕對不得了。”談到這個，柳曦似有所感。“也別說冬奧會這種即將要變成全民盛會的比賽了。我們粵省也算體育大省嘛，真的，我認識好幾個游泳啊，田徑項目的運動員，他們都有拿代言的。我看秋寧你成績也比他們強，形象也比他們強，……”
“行了行了，這可不是曦曦你的風格。那個代言嗎？我真沒放在心上，我又不會化妝打扮。”簡秋寧揮揮手，打斷柳曦的抱怨。上周體操隊裏有意推出簡秋寧去做一個國產美妝品牌的代言——也是為體操隊博一個讚助商，可是周轉了一圈，最後人家還是選擇了更讓民眾熟悉的游泳隊的新科世界冠軍。
人與人之間。隊伍與隊伍之間。項目與項目之間。可能都是有“鄙視鏈”這種沒什麽道理的東西的吧。簡秋寧還記得，胡導曾經告誡過自己：“須知他們有時候不是看不到你的好，只是閉上了眼睛不願意看。”現在的她固然做不到純然寵辱不驚，但至少，不會為這些外界的聲音憤懣不平了——不值得。
又是一個全新的周一，例行公事的早會上，蕭關終於提起了一件新事。
“首先我要再強調一遍，第三次隊測，大家一定要全力以赴，隊測之後我們會決定男女各14人的奧運大名單，是進軍裏約奧運會的第一步……然後我們大部隊也會在這次隊測之後回京。還有面前的一件事，我們需要初步確定一下裏約奧運會測試賽的男女各兩個參賽人選。哦對了，還有世界杯的兩個分站賽，我們今年呢，奧運年，也還是打算參加一下。”
奧運測試賽，顧名思義，本意是對奧運會使用的場館進行測試。還有一重意義在於，去年的世錦賽資格賽上排名九到十六的八支隊伍要進行八進四的比賽爭奪最後四張團體比賽出場券——包括去年比得天崩地裂一般的老牌勁旅羅馬尼亞隊，而一些“體操小國”的選手也會通過全能比賽爭奪賦予個人的奧運資格。對於華國這樣已經取得了奧運團體資格的團隊而言，可以派出兩名選手參賽，作為熟悉場地和鍛煉。
有淡淡的眼光縈繞在吳笙身上，她低眉斂目站得筆挺。總所周知，華國隊有個傳統——隊裏最受看好、最“優秀”的，在奧運年進成年組的新秀，一定會被派去參加奧運測試賽。看來，吳笙這是要當仁不讓了啊。
“去一趟裏約熱內盧，飛機都要倒三班，太折騰人了。而且現在裏約當地不太平，啊，有寨卡病毒，是吧？所以我們這次不會派一線選手去參加這次測試賽，我們派二線的選手啊，去試試水。”蕭關語出驚人，轉眼間就顛覆了大家的“刻板印象”，把測試賽從熟悉場地的好機會變成了燙手山芋一只：“這個二線的選手啊，你們要做好場地測試的任務，把器械的具體情況好好匯報給教練，這也算是為奧運做出貢獻了。……女隊，我覺得根據前兩次隊測的結果，就林舒靜和詹曼儀吧。主管教練有沒有意見？”
一句話便把兩個人丟進了絕對的深淵。好吧，詹曼儀確實是心照不宣的墊底專業戶，但林舒靜就算上次隊測比得不好，也沒料到會被當頭砸下這麽一悶棍，小姑娘眼裏淚水都在打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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